蒙眼指针跳到十二的最后一秒。傅应呈如她期待的那样,闭眼吹灭了蜡烛。女孩松了口气,把蛋糕放在桌上,打开灯,语气很嫌弃的样子:“……真行,想个愿望想这么久。”“没办法,”傅应呈语气散漫倨傲,“我得不到的东西,确实不多。”季凡灵:“……”傅应呈换了鞋去洗手,再走回餐厅时,女孩已经拆了刀叉,等他切蛋糕。蛋糕不大,是比较简单的款式,唯一比较特别的是,顶上放了一圈粉红色的糖果。略有些不整齐,糖果表面还沾上了一点点奶油。不像是蛋糕师放的,更像是她自己拆了一包糖放上去的。季凡灵见他看过来,抬了抬下巴,用一种“这还不把你喜欢死”的语气,骄傲介绍:“桃子味的蛋糕。”傅应呈对蛋糕的口味没有偏好,一时没有反应过来。女孩伸出细长的手指,隔空挨个点了点上面那圈糖,语速缓慢:“这些呢,是你要的,桃子硬糖。”“……”傅应呈怔住几秒,抬眼看她,眼神微动:“……你还记得?”一年前,他喝醉后带着手伤去合租房找她的那天。对她只说了一次的话。女孩别开脸,啧了一声:“因为你当时大吵大闹说要桃子糖,我给你买了软糖,结果你又大吵大闹说要硬糖,所以我才记得的。”傅应呈:“……”男人气笑了,舔了下嘴唇:“我,大吵大闹?”“真的,你喝醉了记不清,”季凡灵试图篡改他的记忆,“我还能骗你?”可太能了。季凡灵心虚地别开脸,突然注意到桌角的礼品袋,拿过来,塞进他手里:“还有这个。”“我还有礼物?”傅应呈勾着唇角看包装,“法国买的?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,趁我不在偷偷出去了?”他一边拆一边问。“没有,”季凡灵扯了扯唇角,“你挑包的时间,够我去店里逛一百趟来回。”“……”盒子里是一条深黑色的领带,银色的丝线内敛低调织在暗处,触手冰凉,有种禁欲冷淡的气质。“买这么贵的?”傅应呈看她。折合人民币五位数出头,在他的领带里平平无奇,考虑到她的存款确实是价格不菲。“哈,”女孩冷笑,“因为我有的是钱。”傅应呈也笑了,尾音微挑,语速放慢:“怎么,距离包养我的目标……越来越近了?”季凡灵被他笑得脸热,狠狠用蛋糕刀捅了他一下:“……信不信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?”吃完蛋糕,洗漱完,时间推到将近凌晨一点。傅应呈坐在床头,回了几条工作消息,然后熄了灯。床头放着那条领带,他平躺在床上,却依然睡不着,手背盖着眼,心脏仍一直在剧烈地跳动。他起身拉开抽屉,翻出安眠药,正准备吃。卧室门突然响起很轻的敲门声。“……傅应呈,你睡了吗?”外面女孩声音轻轻的。傅应呈把药丢回抽屉,顺手合上,声线平静:“……没有,怎么了?”“那我开门了,”季凡灵说完,等了两秒,推开门。走廊上的光在她身后,傅应呈戴上眼镜,依旧只能看到她的轮廓:“不舒服?”“没有,我就是突然想起来,有句话忘了说了……”女孩吞吞吐吐。女孩肩膀小小地起伏了一下,像是在下定决心,开口道:“傅应呈,生日快乐。”“……”她说完,小心翼翼地把门又合上,从门缝里轻轻飘来一句:“……晚安。”嗓音轻轻的。跟个钩子似的,勾得人脱口而出。“季凡灵。”傅应呈突然开口。“嗯?”门又被慢慢推开一小条缝隙,露出女孩乌黑的眼睛。傅应呈欲言又止,坐起身,“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喜欢你么?”女孩慢慢眨了下眼。“要听就过来。”男人淡淡道,打开了床头灯。片刻后。季凡灵盘腿坐在他床上,好像很勉为其难道:“如果你非要说的话,我也不是不能满足一下寿星的愿望。”“……”傅应呈按了按眉骨:“大概是一年级下学期的时候……”第一句就把季凡灵镇住了:“高一下?”“一年级,”傅应呈瞥了她一眼,“2002年。”有无良媒体曝光了他的照片,虽然后来很快删除了,但消息很快一传十十传百。他无处可去,搬到了奶奶家,街坊邻居,同校的同学,还有隔壁的初高中生,常常为了找乐子,打着正义之师的名号,堵在他放学回家的路上。“哟,这不是小杀人犯吗?”“你怎么好意思在外面的,为什么不去局子里陪你爹去?”“小贱人要不要脸啊,还上学,你配吗?”当时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活该,没有向任何人求助,只是咬着牙忍受。高年级的学生拖拽着他,推搡到墙角,抢过他的书包,把里面的整齐干净的书本文具散落一地,踩得稀巴烂,或者丢进积水里。直到那天,两个初中生架着他的胳膊,为首的高中生混混掐着他的下巴,把过期的药往他嘴里灌,一边灌一边说:“你爸对别人干的好事,现在也让你尝尝滋味!”傅应呈紧紧抿着唇,就快要坚持不住。“叮铃——叮铃——”高处传来高亢的铃声。几人都抬头看去。女孩穿着大红的裙子,骑着和她体型不符的高大单车,从几级台阶上一跃而下,冲撞在那几个高年级学生面前,逼迫他们退让。自行车急刹,横停在他面前。女孩抬了抬下巴,说了那句,后来傅应呈无数次对她说的话。“——上车。”……傅应呈坐在自行车后座,女孩在前面把自行车蹬得飞起,耳边别着一朵小雏菊,长发被风吹起飘在他的脸上。他感觉自己好像恍惚在梦里。后面那群人也反应过来了,不肯就这么放过他,纷纷追了上来,一边跑一边骂,捡石头砸他们。“停车!”“把他放下!他是杀人犯的儿子!”“贱女人!他俩是一伙儿的!”“傅应呈你等着!”为首的高中生大吼道,“你们全家丧尽天良!你也不得好死!我不会放过你的!”……风吹得傅应呈浑身冰凉,他扭头去看蹬车的女孩,害怕她听见了自己的名字。他像只过街的老鼠一样人人喊打。假如她知道他就是那只可憎的老鼠……她也会把他丢下。下一秒,女孩就猛地向右急转,拐进小巷,捏紧刹车,把车停下了。傅应呈愣了下,以为她还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,浑身的血都冷了下去。他什么都没说,自己下了车。没想到女孩也下了车。她扶着车头,喘着气,小脸累得潮红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我蹬不动了,换你。”“……”……再然后,就是傅应呈蹬着自行车载着女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