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说悔恨,应也是悔恨的,毕竟章璎与周旖东无仇无怨,一切皆因误会而起,却被他坑害至此,便是寻常人想来,也着实令人痛厌。
戚淮有时候回忆自己的一辈子,总觉得还没活明白,便就要进棺材了。
他一事无成。
这时候才明白了那叫做祝蔚的山匪险恶的用心。
祝蔚让他自己做选择。
他不肯变成废人,于是日日夜夜忍受锥心刺骨之痛,而正是因为无法忍受这痛苦,才在战场上屡屡失利,如果他没有中这蛊毒,兴许中原和草原的战争将会是别一番形态。
他为了守住自己的国家没有跟随章璎前往北辽。
是他亲手放弃了章璎。
但他守护的国家变成了什么模样?
变得满目疮痍,与章璎当初的理想千差万别。
原本,守住这个国家是他与章璎共同的心愿。
他终究让他失望了。
也不知章璎身在北辽,又是如何一番际遇。夕阳昏黄,已是深秋,红缨枪在城楼上笔直伫立,风随影动,戚淮瘦削的面庞沧桑无比,早已看不出少年模样。
他变了。
章璎也变了。
他轻轻笑了声,死在战场是将军最后的尊严,若下一次号角吹响,他能拖着这具残躯死在保卫家国的刀架下,也算有脸面去见地下的父母了。
在长久的折磨与战场的淬炼下小西河王变得疲惫,痛苦而深沉,他总是在夕阳落下的时候眺望着北辽的方向,期待北归的大雁能带来一个人的消息。
而这一次,他没有等来章璎的消息,反在重重风沙之中看到一个手握文书前来通关的年轻男人。
此关一过,便是北辽。
戚淮下了城楼,揉了揉皱起来的眉心,并没有注意那人。
此处一日通关者有数百人,身为主帅,他只需要鉴别士兵递上来的通关文书是真是假。
戚淮如处理之前的每一个一样将此人处理。
他翻看通关文书,见到皇帝的印鉴,便挥手放行,没有看那人一眼,也没有看到那人身后跟着的另外一行。
他以为,那是先后同一行。
那人帷帽覆盖眼,看不清神情,瘦骨嶙峋,牵一匹老马,从城门而出,踏入北辽土地的一瞬间,他放下帷帽,露出一张苍白的脸,棕黄的猫眼散发出痴迷病态的光。